等到从上房出来,张廷瓒放缓了脚步,看着张廷玉道:“若是你有心提挈姚家,可以从姚家择续弦人选”
张廷玉发妻是去年三月初病故,妻孝一年,就该议亲了。
张廷玉摇头道:“弟弟无心再娶。”
张廷瓒听了,不由皱眉,道:“荒唐!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你膝下半点骨血皆无,怎么就敢想孤老之事?”
他自己也是丧了发妻,娶了继室。
张廷玉道:“现在有吴氏在,可以求子,以后若子嗣不繁,也会再纳侧室,续弦就算了。”
吴氏是他的侧室,是姚氏生前亲自去金陵为他纳的表亲之女,就是为了求子。
他跟妻子相伴十二年,心意相通,可是子嗣上不顺,没有一儿半女。
妻子早提纳妾事,都被张廷玉拒绝。
他看得比较开,张家子嗣繁茂,祖父生七子,父亲又生七子。
即便最后没有亲生子,过继侄儿就是。
父母那里,也不曾催促过他们。
可是妻子想不开,等到生病以后,就执意为他纳了吴氏为侧室。
张廷瓒依旧带了不赞成道:“先不说嫡庶之别,只说你往后在官场上,少不得女眷应酬,到时候怎么办?侧室可以求子,却不能出门往来应酬!”
张廷玉道:“有大嫂在,等到大哥还乡,还有三弟妹。”
张廷瓒叹了口气,他虽不喜姚家,可是对于二弟妹还是心生感激。
张家子弟举业前,都要回乡读书的,桐城的学风比京城更好些。
因此这些年,家人也是常常分作两处。
他这个长子在京中,老家那边就多是张廷玉看顾。
二弟妹也行了长嫂之责,后头两个弟媳妇都是二弟妹操办迎娶。
就是他的长子,亲事也都是二弟妹操持。
张廷瓒看着张廷玉道:“你还年轻,说这些为时过早,若是想要延两年再娶,就延延吧。”
张廷玉没有说话,自从发妻病故,他就立誓不娶的。
夫妻恩爱十二载,他不想让旁人取代妻子的身份。
至于子嗣之事,曾是妻子执念,他会纳妾求子,记在妻子名下…
木
次日一早,舒舒跟九阿哥早早都醒了。
都惦记福松去张家之事。
不宜太早,没有大早上堵门的道理。
也不能太晚,现在京城富贵人家多是吃三顿饭,赶着饭时去,就太冒失了。
“辰正二刻出发,差不多巳初到,刚刚好!”九阿哥道。
舒舒没有异议,只道:“除了福松,再叫个老成人跟着吧,到时候也在旁边看看,)省得福松年轻,又是不好四处打量,看不到张家人的反应。”
九阿哥道:“放心吧,爷打发高斌跟着。”
京城苦寒,庄稼地要清明节后才开始劳作,所以玉米跟土豆推广也要那以后了,九阿哥就没有急着举荐人。
高斌现下还在九皇子府这边当差。
舒舒听了,有些担心了。
高斌的相貌也不差,小姑娘不会看错人吧?
那可太狗血了!
“高斌太年轻了,换高衍中吧!”舒舒道。
九阿哥看了舒舒一眼,道:“笨了吧?红花需要绿叶配,这班对班的年轻人站在一处,更能衬得福松长得好,气度也好。”
舒舒是见过高斌的,心里对比了一下,还真是跟九阿哥说的意思差不多。
她赞道:“爷聪明,我没想到这涸
要只是说长相,高斌不比福松差。
可是贵养人,气度自然天差地别。
高斌包衣人家出身,小时候家里又窘迫过,看着圆滑了,也少几分坚韧。
福松家跟显贵比是落魄,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外加上养在董鄂家,带了清贵之气,在同龄人之中更是鹤立鸡群。
等到了辰初,福松来了,穿着簇新的辰砂色纳绸袍子,也是红色衣裳,可是颜色比胭脂红淡,却依旧衬得人唇红齿白。
舒舒满意地点头,道:“这是姿态,旁人不晓得,起码张大人晓得这不是你平日的装扮”
“嗯。”
福松点头,道:“回来的时候,路过地安门,姐姐有什么想吃的没有?”
舒舒想了想道:“我记得有家卖包子的老字号,他们家的素什锦包子特别好吃,府里做出来的不是那个味儿。”
福松点头道:“那回来的时候就买些,正好中午吃。”
舒舒笑道:“那等着,叫膳房做紫菜蛋花汤就包子
时间差不多了,福松没有耽搁,去前院跟高斌汇合,就骑马往皇城去了。
后头跟着一辆马车,是九皇子府这里给姚夫人预备的寿礼。
不过并不算丰厚,还是按照之前预备的礼单,并没有添加。
这亲事还没有开始进行,现在就送重礼,让人有负担,没有必要。
一码是一码。
现在这礼单,是因张廷瓒的缘故预备的。
点到为止即可。
等到两家真结了姻亲,人情走礼就是再说。
高斌本就有进出皇城的门贴,至于福松,也有自己的腰牌,到了西安门,做了简单登记,就进了皇城。
高斌小声嘀咕道:“西安门这边还好,多是高官赐第,没有那么乱,其他包衣排房那边都是乱七八糟的,挤得不行,人生人的,总有一天这皇城里搁不下来”
他家现在还好,父亲升了郎中后,内务府就给安排了独门独院,早先也是大杂院o
福松道:“内城的房也不够使了,听说八旗要沿着城墙根儿盖新营房呢!”
等到盖好了营房,肯定要分出人口过去。
高斌带了期待道:“什么时候能在内城有个院子就好了?”
福松看着他笑道:“皇子府后头的院子还不少空着的,你要过去住,让九爷分价一套就是。”
高斌摇头道:“不是那种,是置办下来,永为基业的,现在住着的到底是官房,)不自在。”
主要也是名不正言不顺。
他父亲去做了皇子府的典仪,解了内务府郎中的职。
要是内务府那边的郎中发话,随时都能收回院子。
虽说内务府上头是九阿哥,暂时不用担心这个,可是也让人不安心。
福松没有说旁的,高家到底不同。
高家的根基在内务府。
九爷之前私下里跟他提了,要给高衍中一个重赏。
现在圣驾巡视永定河,不在京城,否则关于包衣孳生人口增加新佐领之事,就该拿到台面上来说。
到时候高衍中佐领有份,得了世职,高家也就是内务府的中等人家了。
以后子弟补缺,都比寻常包衣机会要多,前程要好。
说话的功夫,两人到了张宅。
两人翻身下马。
高斌上前一步,道:“我们是九皇子府的,奉我们主子跟福晋之命,来给夫人送寿礼。”
门房早得了吩咐,一边迎两人进花厅,一边使唤人往里头传话去了。
这边茶水才上来,张廷瓒与张廷玉出来了。
为了招待福松,张廷瓒今日告假,没有去皇子府。
张廷玉原在书房读书,听到动静,带了好奇,跟了出来。
等到看到两个亭亭玉立的少年,都是十七、八岁年纪,一个穿红,一个着蓝,相貌不俗,张廷玉就有些恍然。
当年他跟妻子结发之时,也是翩翩少年郎。
福松与高斌也看到了张廷玉。
张廷玉落后兄长两步,相貌清俊。
张廷瓒就带了儒雅之气,可是他这兄弟看着雍容不迫,只站在那里,就能让人心生好感,想到四个字“高人雅士”。
“张大人·
福松颔首。
高斌跟在旁边,则是躬身为礼。
张廷瓒拍了拍福松的肩膀,侧身道:“这是我二弟廷玉。”
而后他对张廷玉道:“这是九皇子府的司仪长福大人·
说到这里,他又指了高斌道:“这是我同僚高大人之子
几人又见过。
张廷瓒这才看着高斌道:“九爷怎么把你派来了?不是说去了昌平么?”
原来庄亲王换了地以后,九阿哥还是有些不放心,打发高斌带人走了一趟,看看庄亲王那边的动静。
总算没有闹出支帐篷的事,否则这上了年岁,着凉感冒的,也叫人跟着落不是。
庄亲王那边开始往小汤山运石料了,瞧着样子,是为施工做准备。
等再过些日子,就能开工盖别院了。
高斌笑道:“九爷体恤我,才叫我陪阿哥过来,见见世面。”
张廷玉在旁,并不插话,可也在留心打量福松。
跟他想象中的宗室子弟完全不一样。
气度更从容,神态更清雅,性子更稳重。
怪不得长兄看上了。
等到将礼单奉送,做完了差事,福松看了张廷瓒一眼,脸上有些红,道:“若是方便,可否给夫人请安?”
这个时候他该改口叫“伯母”,毕竟他跟张廷瓒同僚,既是过来,给长辈请安也是礼数。
可是他还是没好意思改口。
总觉得张廷瓒的年岁就像是长辈了,老夫人那里更像是祖辈。
张廷瓒起身,笑道:“过去吧,家慈也早等着了。”
一行人就进了内宅,去了正院上房。
意外的是,屋子里不单有个老夫人,还有个老爷子。
虽说老爷子穿着半新不旧的常服,看着也和和气气的,可是能在张家居中正坐的,除了当家人张大学士,再无旁人。)
福松跟高斌本就带了小心,眼下更老实了。
张廷瓒道:“父亲,母亲,这两位是福松阿哥与高斌,奉了九阿哥的吩咐,过来送寿礼的。”
说着这里,他又对福松跟高斌道:“这是家严与家慈。”
跟在花厅里不同,他没有提福松的官职,当了同僚友人来介绍。
高斌有些不知该如何行礼,就看着福松,打算跟着福松行事。
福松脑子里飞转,而后拱手为礼道:“晚辈福松见过夫人、大人·
高斌在旁,很知趣的没有吭声,只是随福松做了个拱手礼就退在一边。
张英看着福松,神色不变,心里却是挑剔着。
虽说学了汉家礼仪,可是不大周全。
哪有这样称呼的?
谁家不是“大人”排在前头?
姚夫人却是舍不得移开眼了,笑着招呼福松道:“阿哥过来坐
福松欠了欠身,听了吩咐,在姚夫人下首坐了。
“老身瞧着,阿哥看着有些腼腆
姚夫人笑着说道。
福松看了眼老夫人,道:“晚辈忐忑不安,失了平常心,让您见笑了。”
姚夫人脸上笑意更盛,道:“不用紧张,你们都是同僚,到了这里,就跟自家一样,”
福松乖巧地点头。
姚夫人想到福松的身世,心中也生出怜惜来,可是少不得丑话要问在前头。
她就道:“听说八旗规矩跟汉俗不同,年长的儿子男子成丁就要分户,家里只留幼子,可有此事?”
福松点头道:“确实如此,因为八旗比丁补差事是按户来的,为了差事,就多拆分出来,晚辈亦是,去年满了十六,就跟镶蓝旗老宅分户出来”
说到这里,他又道:“晚辈外家那边留了一爵位,还有一些产业,过嗣来的舅舅承了爵位,就分了一半产业给晚辈,因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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