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熙冷哼了一声。
九阿哥在旁,直接将三阿哥拳头翻了个面。
三阿哥无奈地看了九阿哥一眼,缓缓张开了拳头。
九阿哥在旁看着,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两个手掌心都烂了,血肉翻滚,右手尤其严重,可见当时状况紧急又惨烈。
他之前居然还面不改色的。
九阿哥觉得,自己心中,这三哥的形象都高大起来。
康熙看着九阿哥道:“不是取了三七粉么?”
九阿哥点头道:“取了,不过都给弘晴了,直接送三哥府上了。”
康熙望向梁九功,道:“传太医,也取了三七粉过来……”
梁九功下去了。
康熙又望向大阿哥与七阿哥。
大阿哥道:“查了马,不是意外,缰套动了手脚,里侧安了铁钉。”
康熙脸色阴沉,又望向七阿哥。
七阿哥道:“车夫已送慎刑司,包衣出身,是个赌鬼,分家出来,妻子带了儿子大归了。”
但凡沾个赌,就容易生弊情。
只听着就晓得这个车夫不对头。
九阿哥在旁,想起了自己福晋用人,差不多真是查三代,尤其是要查家风,跟赌沾边的人家,就别想得到皇子府的差事。
只要出来个赌鬼,那就是个漏洞,保不齐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使坏。
康熙看着大阿哥,道:“弘昱吓到没有?”
他对这个小孙子的印象很好,是个老实孩子,孝顺友爱。
大阿哥点头道:“吓到了,不过也懊恼呢,没抱好弘晴。”
康熙听了摇头道:“差不多的身量,想着护着弟弟已经很难得。”
可见堂兄弟几个真的亲近。
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,让皇孙们入上书房读书,也算是正经主意。
结果他看到什么?
九阿哥正在跑神?
“九阿哥想什么呢?”康熙问道。
九阿哥如实道:“汗阿玛,这些年八旗人口孳生,闲人太多了,泡茶馆提笼架鸟还算好的,可也有不少私下聚赌的,是不是叫都统衙门那边好好严查赌场?就比如这车夫,是老赌鬼还是新被引去赌场的,十赌九诈,要是新被引着赌的,这参赌的人追着下去,是不是就能找到幕后之人?”
康熙听了,稍加思量,道:“既是包衣,那赌场多半设在皇城里……”
说着,他望向七阿哥道:“可就着九阿哥猜测的,查相关赌局。”
七阿哥应了。
大家看着九阿哥,各有思量。
虽说律法禁止赌博,可是年前年后大家都闲着,确实是赌博高发期。
九阿哥歪打正着,说不得正揭开一个好线索。
这会儿功夫,梁九功取了药回来,还带了太医。
不过他进来,却是先禀告,道:“皇上,太子求见,在外候着。”
康熙没有说话,而是望向大阿哥。
大阿哥脸色比想象中的平静。
康熙看着大阿哥,道:“此事不是太子,太子不会行这种不入流之事。”
大阿哥看着康熙,却是无言以对。
他心里也晓得不大可能是太子,可是听到康熙问也不问太子,直接给了判断,这样偏护着,心里也有些难受。
万一呢?
万一真是太子呢?
反其道行事,就故意用这样不入流、粗糙的手段呢?
若是今天不是三阿哥出手,那弘昱跟弘晴的小命能不能保全都是两说。
大阿哥生出倔强来,道:“汗阿玛,儿子想听听太子怎么说。”
康熙听了,脸上多了不快,道:“你不信朕的话,怀疑是太子?”
大阿哥道:“儿子不知道自己怀疑不怀疑,也不知道太子相信不相信儿子不怀疑。”
康熙看着大阿哥,心里沉甸甸的。
最坏的结果出现了,兄弟相疑。
他看着梁九功,道:“传太子进来!”
梁九功应声下去,带了太子进来。
太子脸色紧绷着,亦是强忍了怒意,瞧这神色,竟似比大阿哥反应更强烈些。
他这样神情,自是引得大家的注视。
如今在御前,阿哥们左右分列,对比着孤零零一个人的太子,也显得人多势众。
眼见着屋子里一群皇子阿哥,太子紧紧地握着拳头。
大家那是什么眼神?
要是自己今天不过来,是不是一个黑锅就砸实了?!
“汗阿玛,儿子不曾叫人谋害小阿哥,儿子真要是那心狠手辣之人,这满堂的皇子还不够儿子算计么?非要算计到侄儿头上?”
太子硬邦邦地说道。
太子的队伍,在太后队伍之后。
可是太子这边的消息,得的比较迟,开始只听说后头的马车出事故。
到了皇宫门口,他才得了准信,出事的是弘昱的马车。
康熙皱眉,道:“浑说什么?没有人说你谋害小阿哥,安排去查了……”
太子苦笑道:“儿子现下不说,就怕回头迟了,查来查去,说不得就是跟毓庆宫相干的人家,否则安排这出大戏做什么?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罢了。”
大阿哥看着太子。
两人做了半辈子的对手,大阿哥其实心里相信此事不是太子主使。
可太子身边的人呢?
太子折了两个儿子,剩下一个也资质庸碌,跟无子差不多。
有资格做太子对手的就是自己。
自己只有弘昱一个独苗,折了弘昱,就也跟无子差不多。
太子不会行这样的事,可太子的手下呢?
如今推崇儒教,嫡庶有别,太子也协助皇父处理政务十多年。
尤其是近些年,圣驾每年半年在外头,政务都是太子总理。
太子最大的臂膀索额图倒了,“太子党”群龙无首,可是却没有散去。
反而对太子更齐心了。
从龙之功,谁不惦记?
之前有索额图,大家就算盯着太子这块肥肉,也只能跟退而求其次。
现下正是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”的时候,毓庆宫这两年的年礼,比前几年还要丰盛。
怕是有人乐意为太子分忧。
太子事后晓得手下做了,也不会大义灭亲,还是会找机会遮掩的。
大阿哥的打量,刺激到了太子。
太子直接盯着大阿哥道:“大哥认定是孤要害弘昱?”
大阿哥摇头道:“太子是汗阿玛手把手教出来的,我相信太子做不出这样的事儿,可太子也说了,说不得就是毓庆宫相干的人做的,那太子不知情无辜,弘昱无辜,那谁不无辜呢?”
大家都望向太子。
大家也猜测事情查来查去会查到太子头上,可这话太子说出来,还是有些怪怪的。
太子这些日子,心力交瘁。
是因为他梳理了康熙对自己态度的变化。
阿克墩是自己的长子,也是皇长孙,可是因为跟十五阿哥起了矛盾,就被皇父厌弃。
一直不圈大名,重伤垂危也没有去探看。
到了自己这里,荣嫔在毓庆宫做手脚,还要谋害自己,也只是降位罢了。
自己之前将自己这个太子看的太重了,以为皇父最重视的就是自己。
实际上,皇父对自己这个儿子确实疼爱,可是他也疼爱其他的儿子。
太子直接回头,望向三阿哥,道:“三阿哥,这渔翁当的舒坦么?”
三阿哥讶然,忍不住问道:“太子爷,您说的是三阿哥?不是四阿哥、五阿哥?或者十阿哥、十三阿哥?”
四阿哥脸色发黑,瞪着三阿哥。
五阿哥还迷湖着,想着“渔翁”是什么意思。
十阿哥瞥了三阿哥一眼,倒是没恼。
还好,晓得九哥不是有心机的,咬了一圈,没咬九哥。
十三阿哥看着三阿哥,是真心厌恶了。
刚才自己还觉得这位三哥够英勇,往后不能只看他的缺点,这会儿就成疯狗,为了将水搅浑,连自己这个刚成丁的小弟弟都咬一口。
太子直直地看着他道:“若是孤跟大哥不死不休的局面,两败俱伤,那会便宜谁?”
三阿哥眨了眨眼,目光望向四阿哥与十阿哥,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。
太子说的好像也占理。
这跟自己猜测的一样。
有人这太平日子过腻了,要挑拨老大跟太子重新斗起来。
他晓得不是自己,也有自知之明,自己在皇父心里没有那个分量。
可老四呢?
皇后养子,办差也勤勉。
或者老十?
钮祜禄家人多势众的,老十开府两年也给收拢了不少了。
四阿哥脸色更黑了,十阿哥依旧心如止水,面上却带了气愤。
太子讥笑道:“你当孤是傻子?到了这个时候,你还想着祸水东引……”
三阿哥才是真心委屈,看着太子七情上面的样子,晓得讲不清道理了,只能看着康熙道:“汗阿玛,儿子冤枉,儿子有自知之明,当不得这‘渔翁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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