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再进屋子,九阿哥就跟旁人欠了自己八百吊似的,谁都不搭理。
熬到天亮,眼见着岁数大的宗亲开始走了,九阿哥一刻没耽搁,也立时回府了。
舒舒昨晚睡的早,等到九阿哥简单梳洗,往炕上躺了,她也就跟着醒了。
本以为九阿哥会马上补觉,结果就听到这人在旁边烙饼似的,辗转反侧。
舒舒睁开了眼睛,道:“爷怎么还不困?”
九阿哥侧身看着她道:“爷被吓激灵了!”
舒舒坐起来,带了不解。
这是守灵害怕了?
那么多的人,宗亲、王府下人跟三班道场,有上百人……
不过毕竟是死了人,还是不熟的亲戚,心里害怕也是寻常。
九阿哥也坐起来,将下巴往她肩膀上一搭,凑到她耳边,小声道:“汗阿玛挺狠啊!”
舒舒将昨天信郡王府的事情想了一遍,道:“爷是说没有祭礼跟赏赐?这之前不是也有没赏的宗室么?”
平悼郡王薨后,就没有祭礼,不过给了谥号。
九阿哥摇头道:“不是这个,昨儿豫通郡王的满门儿孙都在,爷才发现,这一支凋零的厉害,豫通郡王可是打下半个江山的大将军王,儿子除了嗣王,还封了三个贝勒,结果革了两个,一个没革的薨了后儿孙降袭了镇国公,这一门下来,除了主支的爵位,最高的竟然只是镇国公……”
这也是为什么在信郡王薨后,明明还有一个亲叔叔、两个亲弟弟跟一堆亲堂弟在,却也不敢在王府充当丧主。
要么本身出身体面,不过因本人或是父辈在受了不是;要么就是庶出,本身没有爵位,或是低等爵位,没资格蹦跶。
信郡王在世时,嗣王是他们这一门的事儿,他们还有个惦记的余地。
等信郡王真的不在,立时都安静如鸡,生怕碍了皇上的眼。
毕竟当初庄亲王的胞弟,已革惠郡王当时失爵的根由,就是惦记庄亲王爵位,结果野心冒头,不仅伤了兄弟情分,还直接失了圣心。
“爷后半夜寻思了一下,这门的宗室跟安王兄弟的境遇有些相似,都是父辈功勋大,惠及到子一辈,也算是另一种恩封了,就是这恩封不保准,寻个由子就能降了……”
“咱们也是恩封,这位置不稳当,爷倒是不怕,如今是皇子,以后也是王弟跟王叔,可是丰生跟阿克丹,就不保准了……”
“之前没留意,这一比才晓得恩封跟功封天差地别,礼烈亲王的儿孙为什么爵位最多,那是因为开国的时候礼烈亲王带了儿孙一起打仗,其他人就没有赶上……”
舒舒不知如何接话。
立场不同,想法也不同。
对康熙来说,削弱八旗王公权柄,加强皇权是必须的。
没想到九阿哥唇亡齿寒,想到了自家。
九阿哥已经想的更多,道:“这爵位高低重要,可是怎么传承更重要,爷想好了,以后就算不求个世袭罔替,也得攒下功劳,三代不降……”
他摩拳擦掌,生出几分斗志,随即就听到肚子“咕噜噜”直响。
舒舒见状,就起了叫了早膳。
夫妻用了早膳,九阿哥才开始犯困,打着哈欠,呼呼大睡。
至于八阿哥的那点儿小算计,他都懒得跟舒舒念叨了。
没存好心。
要是九阿哥傻乎乎的真要御前求恩典,那就伤了父子情分。
到时候挨骂的是九阿哥,为难的是皇父。
八阿哥那里,却是能落个人情。
要是九阿哥不去,八阿哥说了这话,冷心冷肺的就成了九阿哥。
换做大婚之前的九阿哥,说不得真被八阿哥的歪理说服;可眼下他长脑子了,不说是猴精猴精,也不是那大傻子了……
哎!
就是没想到八阿哥也有犯傻的时候。
大家一年年的都长岁数了,他的那些小算计、小手段却还是老一套,没有长进……
九阿哥心中生出鄙视。
*
畅春园,清溪书屋。
康熙见过了翻牌子的官员,也到了早膳时间。
他看着满桌子膳食,却是没有半点食欲。
简修亲王比他小四岁,信郡王比他小一岁,两人都是不到五十就薨了。
前几年薨了康良亲王,享年四十四。
如今有下世之兆的显亲王,还不到四十。
康熙看着自己的右手,眼下看着如常,昨天下午听到安郡王来报丧时却是一阵阵发麻,今早喉咙发紧。
他夹了几口青菜,吃了一个小米窝头,就叫人撤了膳桌。
想着喉咙的症状,他吩咐梁九功,道:“上一壶石斛茶……”
梁九功应声,下去安排。
康熙下了炕,走到窗前,窗前竹子青翠。
观音竹……
这会儿功夫,就见有个眼熟的太监从远及近,往清溪书屋来。
少一时,门口太监进来禀告,是宜妃打发首领太监来了。
康熙心中纳罕,如今虽都在园子里住着,比在宫里时方便,可宜妃素来规矩,没事儿不会轻易打发人过来。
等到人进来,却是给康熙报喜的。
原来是高庶妃有妊娠,已满三月。
康熙闻言大喜,道:“好,好,宜妃辛苦了……”
高庶妃是翊坤宫的庶妃,年后随宜妃迁到畅春园,如今也住在回春墅。
康熙半日的闷气,一扫而光。
王贵人去年生的皇子是十九阿哥,高庶妃要是生下阿哥,就是二十阿哥。
年将五十再添皇子,康熙只有欢喜的……
等到梁九功奉了石斛茶回来,康熙就吩咐他开库房,预备赏赐,宜妃照顾庶妃有功,赏的是珊瑚朝珠一盘、羊脂玉手镯一对、碧玺团花一对、碧玉香炉一尊。
高庶妃是青玉如意一柄、石榴宝石盆花一盆,宫纱四匹、葛布四匹。
梁九功带了一队小太监,浩浩荡荡地往回春墅去了。
宜妃带了高庶妃接了赏赐,给梁九功预备了上等封送走了人。
看着赏赐,高庶妃有些忐忑,扶了宜妃的胳膊,道:“娘娘,我怕……”
她是江南民女出身,只是跟王贵人还不同,是书香门第之女。
三十八年圣驾南巡时带回京,因她是士人之女,就没有跟其他江南美女那样充为乾清宫大常在,而是安置在翊坤宫为庶妃。
至今已经是第四年。
高庶妃看着那如意跟宝石盆景,怕自己生了格格,辜负圣意;也怕生了阿哥,会搬离翊坤宫。
这些年,她已经习惯了翊坤宫的生活,也感受宜妃的宽仁,不想搬走。
宜妃拍了拍她的手,道:“不用怕,你这个年岁生产正好,只要开怀了,不拘阿哥还是格格都是好事,只看王贵人,这喜事还有下一回……”
高庶妃默默。
真要让她选择,自然是盼着生皇子,不是有什么野心,而是因为公主要远嫁。
可是她隐隐地有有些盼着生公主,生了公主,就会继续生活在翊坤宫;生了阿哥,有十七阿哥的例,就要另择皇子养母,到时候她这个生母也要跟着换地方。
想着这几年的太平日子,高庶妃生出几分焦躁不安……
在宫里四年,出门的日子都是有数的,不过对于宫里主位娘娘的脾气秉性,也听得七七八八,也听过庶妃被主位娘娘辖制之事。
畅春园里人多眼杂,御前除了安排人送赏赐,太医院那边也安排了两个太医专门给高庶妃请平安脉。
如此一来,宫嫔遇喜的消息立时就传了出去。
西花园,讨源书屋,太子当日就得了消息。
他看着眼前黑乎乎的汤药,后背发凉。
他这里伤了肾,找人悄悄开了方子,可是太医也没有说准话,只说休养生息,要调理几年。
结果自己的汗阿玛,依旧是龙马精神,还在生幼子。
自己这太子,还要当多少年?
要是三、五年还罢,没有那么显眼……真要是再熬个十年、八年,东宫子嗣单薄,就太显眼了……
偏偏这不是他能决定,太子生出几分无力与恐惧……
除了太子,其他皇子对于宫妃遇喜之事,就不大关注了。
寻常事。
基本上每年都有。
若是佟妃遇喜,或是和嫔遇喜,大家还能关注几分,庶妃遇喜,小皇子、小皇女也是无足轻重。
就算是佟妃所出,也不算什么了。
皇子们一茬一茬的,后头的再是“子以母贵”,想要比肩哥哥们容易,想要压哥哥们一头,那是痴人说梦。
又过一日,就是五月初七,信郡王府“接三”之日。
这日吊客更多了。
舒舒跟九阿哥就又去一日。
灵堂之上放了冰盆,棺椁则是挪用的庄亲王的棺椁。
舒舒随着大流,陪了一日。
九阿哥继续守夜。
不过治丧的后续安排也出来了,信郡王停“三七”后送到崇文门外法华寺继续治丧,等到“七七”出大殡。
舒舒这里,也就定下了去海淀的日子,就是“头七”次日。
再不去,尼固珠就要热瘦了。
虽然搭了凉棚,可是城里闷热,大人都难受,更别说孩子。
如今胃口都小了,伯夫人都跟着不安。
“爷到时候怎么办?总不能每日回京吧?”
舒舒道。
九阿哥摇着扇子道:“爷这身体,哪经得起热?左右新仓修建都有人盯着,爷正好可以歇上十天半月……”
当差辛苦,这治丧也辛苦。
这个时候不休息,什么时候休息?
舒舒想着九阿哥如今不是主官了,道:“那四阿哥那边呢?”
康熙这个当老子的乐意惯儿子,四阿哥性子板正,未必乐意惯弟弟。
九阿哥带了贼笑,道:“今儿我不睡,去户部补觉,没精神几日,四哥就该劝我歇着了……”
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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